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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合肥,那些故事

於合肥,我不是觀光客,不是短住黨,不是原住民,我在合肥城住瞭將近三十年,已是移民大軍中的高年資成員。

合肥最早吸引我的是它的土氣和包容。奇怪吧?我那時候剛從金陵來,王氣和暮氣沒沾上,大都市的高貴和氣派倒是領略一點。再之前我在杭州讀瞭5年書住宅化糞池清理。杭州城的美麗和芬芳似乎和一個窮學生也沾不到一點邊。隻是說到杭州時,會有一些自豪隱隱在口角邊現身。

不過杭州和金陵我都是隻住幾年的過客,風光之美也算是飽覽的,是否接地氣呢?大約也是沒有的。窮學生一個,隻是城市裡有你一張床而已。杭州人是很排外的,和上海人有得一比。他們眼睛高高的,把鄉下人往扁裡去看,連坐公交,你一個外地口音,都會感到深深的自卑。我那時候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學會說杭州話,我的很多同學在杭州幾年中都學會說杭州話瞭,這讓我艷羨不已——可我語言能力天生笨拙,永遠學不會。在擠兌人這一點上,南京人明顯要好得多。也因此,我對學南京話並不表現出積極的態度。

可合肥不一樣。走到街上,你脫口說出什麼腔調,都很正常,沒人瞧不起你。我們單位裡便有貴州人雲南人蘭州人浙江人東北人……南腔北調此起彼伏,你不需要去學合肥話,合肥人很快會和你熱情地打成一片。我沒多久,便徹底融入這座城市,並交瞭很多熱愛文學的朋友。他們熱愛杭州熱愛南京熱愛上海熱愛所有比他們強的大都會,當然他們也喜歡自己的城,隻是偶爾會嘆氣——合肥還是土瞭一點。

但土土的這個城其實我很喜歡。這裡的人叫女的都叫“大姐”。開始我很抵觸,我那時候年紀也輕,不喜歡被人叫姐啊姐的。你明明比我大,幹嘛要叫我姐?原來這是合肥人的習慣稱呼。這一聲姐被喊瞭幾十年,終於也接受瞭。

後來我終於知道最包容我的這座城文化有多深重,我開始學會炫耀合肥消費合肥。我們那些很富的浙江老鄉來安徽時,隻要我到場,我必會做一次文化傳播。先說一下新文化運動和兩位安徽人的關系,再說一說近代史上安徽人做瞭多大貢獻,最後說一說李鴻章、段合肥、劉銘傳、楊振寧,當然更會說合肥四姐妹中的老四張充和、文壇大姐大張愛玲和史學傢唐德剛,這絕對都是宏大敘事。我這麼一說,人傢就會拍我馬屁,說我真有文化。可我說的也是真話啊,沒半點假。我從他們身上體味到瞭合肥的博大和寬雅。土隻是這個城市的進入門檻,和第一眼印象,而它的深沉卻是要用一生的時間去體會的。

這三十年來,我先後搬過兩次傢。第一次和第二次都住老城區。那時候的合肥,隻有市區和郊區之分,這和中國很多城市一個樣。

我最初住包河邊,對面就是省圖,離包公祠咫尺之遙,1988年還是87年的春天,看到包玉剛一行人來包公祠參觀,我隻看到他們的背影,而攝影傢兼畫傢康詩緯先生卻有包氏一行人的所有簽名,他當時是安徽畫報社記者,他給包玉剛拍瞭照片還畫瞭速寫,這些珍貴的資料他一樣不少全部保留著,和他2萬多張膠卷一百多本日記二千多通書信一樣,成為這個城市最珍貴的一份記憶。不久前他把2萬多張膠卷全部捐給合肥市圖書館,我有幸參與見證;我的第二個住處就在淝河邊上,那條路叫沿河路,其實是老城墻的一部分,無非合肥早已拆瞭城墻,但護城河一直是在的,我們那邊叫北淝河。合肥之美就在於兩條河流。城墻拆瞭後廣植樹木,所以老合肥最美的是環城公園,九曲十八繞,一年四季鳥語花香,而我有幸就住在環城公園邊上,走幾步路便是風景,且行且歡喜,幸福感滿滿的。我那時對合肥唯一不滿意的是城太小,話太土,轉來轉去都會碰到熟人。可是和解放時比,合肥城那個時候已經擴大很多倍瞭。有人說,解放軍進城時合肥隻有區區5萬人,更有人說隻有4萬人。當年在合肥城墻刷標語的老畫傢陶天月先生說他還親自參加過安徽省群眾藝術館的門頭設計。那個單位就在長江路中段,長江飯店邊上,合肥城隻有這條長江路是最著名的,雖然這條路歷史也並不久遠,可因為它獨一無二的中心位置,成瞭安徽事實上的第一路,長江路上有什麼動靜馬上全市人民都知道瞭。有一個畫傢叫楊光素,後來給法國總統密特朗畫瞭肖像畫得以50歲後去瞭法國,她年輕時曾經在長江路上跳過舞,在藝術圈鬧得名氣很大,這叫行為藝術吧?我後來見到她時她已垂垂老矣。現在的合肥孩子還有幾人知道長江路呢?隨著合肥城的急劇裂變,省府遷到濱湖去,長江路貴為安徽第一路的位置早已經被甩到後面去瞭。我有一個作傢朋友,他就在長江路的書店裡上班,上瞭幾十年,看到長江路青春不再位置後移他非常鬱悶,那天攢瞭一堆情緒寫瞭一篇牢騷文章發我看,可我已不太關心長江路瞭,畢竟我現在住在書箱路上。

書箱路,和我以前住的兩條路比,一點知名度也沒有。我看著這條路起來。原來那裡都是農田,墳堆。那條路短短的,一公裡不到,要書香沒書香,但風景還是有的,而且也不醜。路北就有一條河叫匡河。我們有一個大台中化糞池清理作傢寫文章時,喜歡在結尾寫上一句:寫於匡南。別人看不懂,我是懂的。匡南就是匡河之南。這條河流蜿蜒曲折,一直伸到天鵝湖的腹部裡。如今已是合肥政務區最著名的一條河流。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叫書箱路上那些風雅逸事。既然沒書香,還有什麼風雅逸事呢?當然是有的。因為我們小區藏龍臥虎,埋伏有作傢、畫傢、書法傢還有什麼藏書傢。那些高人以前都在市區住著,現在全部搬到書箱路上來瞭。散步時遇到偶像便是常有的事。

這書箱路算是我人生中的第三個驛站。我在不遠處還有一個小畫室存在著。時不時拐進去看一看我的那些畫們。她們總是很安靜地呆在角落裡,燈光下會有微微的笑容出現。我的這種精神生各級學校抽化糞池活要擱在十年前是不可思議的。因為我那時候和這個城市一樣都隻有一個身份一種本事。若你現在來到合肥,我不知道該帶你去往何處?是老區呢還是那些新區?是想看風景呢還是想看人文?不是我做廣告,大合肥真的有很多可觀可遊可賞之處。有藝術村有美術館有收藏很可觀的各種館當然還有原生態的自然村。

就在不久前,2017年的中秋,我的發小從老傢來合肥,我以前帶她去過崔崗藝術村,還給她畫過一張油畫,這張畫還在我畫室裡呆著;我發誓這次要帶她去兩個新地方,一個是千年古鎮三河,一個是新省府所在地濱湖。我開車帶她一天隻能走一個地方,居然還走暈。這合肥,變得實在讓人料想不到——我甚至啟用瞭導航,可導航卻也生病瞭,去三河時把我導到舊路上,被我一路罵個不停。哦,那是我三十年前從南京到合肥坐車經過的地方。那時候我在南京讀研,每個月會來合肥走一趟親戚,那時候這種走親很辛苦,路上汽車經常出狀況,一不小心它就鬧罷工,我最熟悉的上派鎮,就在必經之路上,可現在,人傢已快成合肥的地盤瞭。那次無意中拐進一條老路撞見它,我還在那裡吃瞭一頓飯,是天意吧?讓人不無感嘆。

我現在很希望往合肥的城外走一走。不光是看看風景可以采采風畫畫油畫,還因為作為三國舊城淮軍故裡的合肥,有太多的人文景觀吸引著我。淮軍的故事總是和近代史難解難分,而淮軍後人中又產生瞭不少作傢和學者,他們的著作也吸引著後人去挖掘——而這些故事,也正是合肥城最有魅力的一部分。

合肥,是我一生中唯一深情愛過的城市。怎麼寫也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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